重新做狗

*小朋友谈恋爱的故事

*小朋友的心思好复杂

黄子弘凡对花生过敏。

这件事情班主任和每一个学生都说过，因为黄子弘凡小时候是一个很经不住人劝的孩子，同时具有很强的冒险精神，所以从小到大他因为花生去医院的次数比他走进反斗乐园的还要多，只要他玩得开心，就忘记了自己会被这种高油量的食物害到话都说不出口的程度。

小学他刚到班里的时候，老师就在第一次春游的时候强调了“千万不要给黄同学有花生的零食哦“，于是大家都照做了，因为小孩子读不懂配料表，所以这项工作会由他们的家长代劳——“这样东西不要给黄子吃”，班上几乎所有的小孩都喜欢和黄子弘凡玩，所以大家都很照顾他。

黄子弘凡在他小学二年级上学期的地三节课间，突然过敏了，他开始哭，身上长了红色的小斑点，脸上也是，他觉得很痒但是挠没有用，这让他哭得更大声，接着他发现自己的鼻子堵住了，他没办法用鼻子呼吸，只能像哮喘患者一样用嘴呼哈呼哈。

他的同桌被吓坏了，大叫起来，被这么一惊动大家都围了过来，有孩子跑出去找班主任了，其他的孩子问黄子怎么了，问他是不是不舒服，有调皮的孩子大喊这就是过敏，女生把手附上他的额头，发现他的皮肤也烫烫的。

黄子弘凡不回应，他只是哭、一边哭一边抓挠他的脸，然后做着无效的抽鼻子的动作，他越哭越小声，直到这种哭泣声变成一种呻吟，他很难受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。

而此时在这一群孩子里面，只有一个人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，他不出声，但是显然也不冷漠，眼神里透露着关切和愧疚。他叫高杨，这学期才转入了这个班级，好像上学晚了两年，所以现在身高已经比班上大多数的孩子高出一大截了。

老师给黄子弘凡的家长打了电话之后就赶紧跑了过来，把小孩子拨开之后开始询问黄子弘凡的情况，说等下你爸爸就来接你去医院，你和老师走到校门口去好吗。

老师让剩下的学生都在班上好好呆着等上课，帮黄子弘凡扒拉了一下要带的东西到书包里，然后牵着黄子弘凡的手往外走。老师急着把孩子带给父母把他送去医院，而黄子弘凡难受到没有精力在乎周围发生的事，所以没有发现在他们后面跟着的高杨。

显然家长比孩子自己还要着急得多，阿云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黄子已经把他的校服领子都哭湿了。他爸显然没有想太多，老师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想把黄子抱到后座去开车去医院。但是当他刚要弯腰的时候，站在老师和黄子弘凡的男孩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黄子弘凡的衣服：“对不起。”

“高杨你怎么在这，好了黄子没事了，你快点回到班里去上课。”

老师也是才发现他在身后，弯下身子想要把高杨扯着黄子弘凡衣服的手给扒掉，显然高杨没有让她如愿，他的手劲意外的大，抓着衣服死不放手，把黄子弘凡吓得打了一个哭嗝儿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对不起，”高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害怕，哪怕黄子弘凡的爸爸就站在他的面前，“我只是……对不起，我没想到是真的。”

黄子弘凡花了半分钟理解了一下高杨在说什么，然后张开嘴哇哇：“你、你、嗝，你为什么要这样……我明明对你很好……好，我很喜欢你的。”

黄子弘凡哭得更大声了，眼泪流下来刺激着他皮肤上的小红点，接着他把高杨的手用力地扯开，高杨就不再说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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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杨在黄子弘凡午餐的沙拉里面加了整整一勺花生酱，那个时候黄子在和其他小朋友玩干脆面人物卡牌，所以就没有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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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晰接到电话之后第二天从公司请了假，带着高杨跑到黄子弘凡的家里去给人家赔礼道歉，他加班了一周，眼下都是黑眼圈和眼袋。

真是不容易啊。

阿云嘎看到这个疲惫的中年男人身后牵着的那个小孩子，不由自主地想到。

“黄子知道你要过来，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，”阿云嘎蹲下来和他平视，“我想或许你们之间的问题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决。”

高杨眨了眨眼睛，然后毫不畏惧地直视阿云嘎：“我会和他说清楚的，你不会为难我的爸爸吧？”

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，阿云嘎笑了出来：“当然不会。”

高杨往黄子弘凡的卧室走的时候，阿云嘎看着他的背影和王晰说：“高杨很成熟。”

王晰叹了一口气：“太成熟了，怪我。”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我没给他创造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。”

“高杨他……没什么朋友，希望您不介意我这么说，”王晰犹豫了一下，“他这么做，可能只是想和黄子弘凡做朋友。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孩子。”

“那还真实很特别的交友方式。”

阿云嘎若有所思。

“不生气吗？”

王晰稍微有些惊讶。

“你不知道黄子弘凡他多气人，今天这不算什么，“阿云嘎鼻子哼哼出气，“为了说服我们给他买玩具抓着花生酱站在餐桌上说要是不给他买，他就把一整罐吃下去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王晰觉得有点意思。

“哼，”阿云嘎骄傲地挑挑眉毛：“当然不能妥协，他不应该拿自己的病当作获取利益的方式。然后他英勇就义般地吃了，送医院了，我们给他的哥哥们都买了玩具，除了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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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还在哭吗？“

门的那一边没有回应。

“你很难过吗？”

还是没有回答。

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，你是因为过敏的反应很难受才难过的吗。”

“你好烦，你能走吗！”

门的另一头突然传出一声重击，听起来是黄子弘凡在摔玩具。

“而且好蠢！”

“你愿意回答我了。”

“滚啊！”

这一回他好像踢到脚了，骂完人自己还叫了一声好疼。

“我不会走的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，但是你是在生我的气，所以在你不生我气之前我不会走的，”高杨顿了一下，“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，你愿意开门吗？我给你带了礼物。”

“你真的好傻啊。”

他听起来没有那么生气了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！”黄子弘凡拍了两下门，“你刚来班上的时候，我怕其他同学不喜欢你，我还分了果冻给你吃！老爸一周只让我吃一袋儿的！”

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，谢谢你，果冻很好吃，”高杨又沉默了一下，“我也很喜欢你。”

“你一点都不喜欢我，你好坏，你心眼好坏，你吃我的东西你还害我，高杨，你不知道我对花生过敏吗？”

黄子弘凡又把自己说生气了。

“我听他们说了。”

“那你还……”

“我只是不相信，“高杨打断了黄子弘凡的话，“我不相信你对花生过敏，所以我才这么做的，我只是想试试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，还是在骗我。”

“你有病吧，你直接问我不就，”另一边卡顿了一下，“你也不信我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那么难受。”

高杨把额头顶在门上。

“你好过分啊。”

黄子弘凡听起来又要哭了。
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你能别哭了吗，我真的真的很抱歉，”高杨也拍拍门，“我不太会说话，但是我以后一定不会在做这样的事了，我一定相信你，好吗。”

“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，对不对？”

高杨不知道怎么回话，他的确不知道，但是现在这样说的话，很明显只会让黄子弘凡更加伤心，所以他选择沉默。

“你第一天来的时候，“黄子弘凡打了一个哭嗝儿，“我就觉得你很好看，我想和你做朋友，但是你好像没什么朋友，你不和我们一块儿玩，平时放学也见不到你。

“后来有一天我看见你放学从学校后面翻墙出去了，你记得吗，我大喊了一声‘高杨！’但是你没有听到，然后翻过墙去就跑了。

“我觉得你特别酷，所以我特别喜欢你，我想和很酷的人做朋友。后来我就分你零食吃，你不要别人的东西，但是却接了我的，还冲我笑，所以我特别开心，然后每天都给你留出多的零食来带给你，我觉得你喜欢我。

“所以我很难过，高杨，因为你不信我，你还要故意来害我，你让我觉得我特别丢人，好像我之前的表现很讨人厌一样……你要是讨厌我你就不要对我笑啊，你为什么要这样……”

黄子弘凡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小、越来越细，直到变成呜呜的细细的哭声，像那种被人踢了肚子的小狗。

“我不讨厌你，我真的很喜欢你！”高杨急着拍了两下门，“我只是忍不住，我不会、我感觉不到、我以为就是、就是、就是我以为，我以为你也会喜欢我觉得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
让黄子弘凡感到惊讶的是，这回竟然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哭声。我哭就算了你哭什么啊，他越想越气不过来，站起身抹抹眼泪就把门打开了。

高杨手里拿着一个纸盒子坐在地上哭，他没有看眼前的黄子弘凡，而是在很忘情地、很投入地哭，走廊边边探出阿云嘎和王晰的头来，估计准备在事情发生到突破底线之前出击。

好像他真的很难受，这让黄子弘凡感到有一些难过，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难过，或许是因为他这个年龄还不足以处理这么复杂的情感，也没有学到那么深奥的词语来给这些复杂的人类情感归类。

黄子弘凡蹲下来：“我委屈了那么久都没掉眼泪呢。”

“你、你那是根本就不准备哭。”

高杨说话也抽抽噎噎的，老实讲，黄子弘凡没有见过高杨这副样子。

“你真的很喜欢我吗？”

高杨用力地点头，黄子弘凡真怕他把脑袋晃掉了。

“那你下次放学带我翻墙吧！”说完黄子弘凡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把高杨擦眼泪的手臂拿开，“这样我就原谅你。”

“你太矮了，翻不过去的，”高杨一边抽抽鼻子一边看他，“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抓，然后我爸又要去道歉，我们会一起受处罚。”

“你真的完全不会说话欸，小机器人，”黄子弘凡伸出手捏高杨的头发哔啵哔啵发射信号，“B250号收到、B250收到，B250还需要继续在人类社会学习，收到了吗。”

高杨笑出了鼻涕泡。

我现在很快乐，这我能感受到，高杨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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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杨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，不过这个朋友对花生过敏，但其实高杨很喜欢吃花生；黄子弘凡有了人生中第N个朋友，但是这个朋友很特别，是个小机器人，黄子弘凡给他取名B250并且决心教会他怎样喜欢别人：比如不要在对花生过敏的朋友的沙拉里拌花生酱，并且答应他想要翻学校后墙的要求。

不过显然后者他还没能完成。

“你不会是因为像要爬墙才和我和好的吧。”

高杨坐在墙头上弯下腰去把黄子弘凡的书包接过来的时候突然说。

“你真的很烦欸！”黄子弘凡气得鼻子皱起来打哼哼，然后踩上旁边的健身器材，向高杨伸出手，“你快点拉我！等下我哥就要发现了！老爹现在天天让他盯着我，烦死了。”

“你哥？哪一个。”

高杨使了吃奶的劲儿把黄子弘凡扯上来。

“另一个二百五。”

黄子弘凡刚说完，高杨就拍拍衣服转身扒着墙头轻松地跳下去了，作势要捡起地上的书包离开，留黄子弘凡一个人坐在墙头上放羊。

“你干嘛呀！”黄子弘凡急得能在墙上骑马了，“你又背叛我！”

“你说谁还是二百五？”

高杨背着包，站在树荫下笑眯眯地看着黄子弘凡，眼尾翘起来勾得黄子弘凡得心尖痒兮兮的，不过他没有时间欣赏美人了，因为他的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“黄子弘凡你个狗崽子你在干嘛！”吓得黄子弘凡服软赶紧向高杨求饶。

“我是二百我我是二百我我和张超俩二百五！”

黄子弘凡急得晃荡两条棍子似的小细腿儿骑在墙上大喊。

“黄子弘凡你说什么！！！”

“高杨！！！”

“你快跳，我接着。”